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，赫連池都老老實實住在自己的會賓館，沒有再說起要嫁給趙孟涵的事情，當然也沒有說要離開，趙若嫻看著許清月有些魂不守舍，伸出手給她倒了杯茶推過去。

“別緊張，我覺得不會的。”趙若嫻笑了笑，“你先想，赫連池是一國郡主，哥哥他又是曾經有過妻子的人，這麽看怎麽都說不通的。”

她已經改口叫趙孟涵為哥哥，雖然說後者答應的時候總會有些奇怪的感覺，她選擇閉上眼不去看，“今天午後我約了哥哥一起品茗，你同我一起吧？”

許清月勾起了一個有些蒼白的笑容，“就你這樣的身體還品茗？”揣著小孩子呢。

“我說話就得了，關鍵是給個機會啊許姑娘。”趙若嫻沖她眨眨眼。

她選的地方不偏僻，也沒有多高調，但是的的確確是瞞著陶榭安的，要不然她這麽大張旗鼓跑出去，一來太點眼，二來就她現在的身體狀況，陶榭安恨不得把她塞進長寧殿哪都不許去，沒得辦法，只能偷溜出來了，趙若嫻於此道是一把好手。

“哥哥應該到了，我們進去吧。”外面下雨，淅淅瀝瀝的，趙若嫻把披著的鬥笠摘下來遞給綠玫，挽著許清月就進去了。

一進屋，一室茶香縈繞，趙孟涵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外面人來人往，不知在想些什麽，或者說他從趙氏王朝傾覆後就開始愛出神，時常游走的神情讓人摸不著頭腦。

趙若嫻開了口，“哥。”

趙孟涵回頭，一身白衣的妹妹和一身青衣的心上人雙雙站在門口，許清月大概是很久沒見過趙孟涵了，當然是他的以為，每當打更的時候許清月也會偷偷看上一眼，只是這種眼神相接，已經許久沒有了。

趙孟涵抖了抖袖子站起來，“草民見過皇後娘娘，許大人。”

趙若嫻咬咬牙，“哥，我說了很多次了你不必……”

“禮節不可廢。”趙孟涵苦笑一下，“皇後娘娘原來就喜歡不恪守這些繁文縟節，現下都快當孩子的娘親了，哪裏能還像原來一樣隨心所欲。”

淡淡的溫柔氣息仿佛還是原來那個摸著她的頭，無奈苦笑的太子皇兄，但他眼神全然不是那麽回事，“請皇後娘娘和許大人上坐，草民已備好了茶和補湯。”

“日子過得還好？”許清月攥了攥衣袖，沒動，先問出口。

趙孟涵不擡頭只是笑，“還好，多謝許大人掛念。”

“你還想娶妻嗎？”趙若嫻拉著她，感覺她的整個人精神狀態快要崩潰，心裏一句嗚呼哀哉完了，她整個人有點在顫抖，“趙公子可還想過，延續趙氏香火？”

趙孟涵終於肯擡頭看了她一眼，眼神中覆雜至極，悔恨也有、不甘也有、對她的憎惡，似乎也有，畢竟他所以為的初見，所謂的年少輕狂，到頭來都是許清月冷眼旁觀的一盤棋。

“草民全聽皇上安排。”他說的是陶榭安。

許清月笑了笑，“喲，好啊，現在皇上要給你娶一位夷國郡主，你願意不願？”

聽的趙若嫻快要瘋了，第一第一，赫連池的確要嫁給趙孟涵，但絕對不是陶榭安的意思啊，第二第二，陶榭安不拍板啊，沒說答應你怎麽就給他扣帽子了呢。

大寫的冤屈就在九五至尊的腦袋上明晃晃的掛著，趙若嫻慢慢坐下拉著許清月，給趙孟涵一個安撫似的笑容，“你別聽她說，沒有的事情，夷國郡主提出來了但是榭安沒同意……”

“你現在還叫他大名呢？”趙孟涵轉過頭，讓趙若嫻嚇了一跳，“你註意點兒吧。”

“有什麽可註意的。”許清月居高臨下俯視著他，“我現在叫他也叫過本名，怎麽？太子殿下現在這麽敏銳，都快忘記自己原來是誰了吧？”

太子殿下四個字一出，簡直就像一把刀刺中了趙孟涵，她清楚地看到趙孟涵手中的杯子晃了晃，裏面的水面蕩漾起來，險些飛濺出去。

許清月是真的生氣，也是真的傷心，她親眼看著趙孟涵從金枝玉葉的位子上掉落下來，又跌入塵埃，變成了誰都可以踩兩腳的人，但是她看不過去的，就是趙孟涵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，任憑自己沈淪下去。

“你剛剛說這話，能讓你死一萬次。”趙孟涵聲線壓低，整個人像是憤怒的豹子，“許清月，原來如何有關系嗎？現在我是什麽樣，將來我還是什麽樣，我不忘記能怎樣，難不成還能造反嗎？”

“哥！！！”趙若嫻騰地站起來，趕緊讓綠玫出去看看，確定四周安全之後闔了門關了窗，整個屋子裏驟然黯淡下來。

趙孟涵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話，握著杯子兇猛的灌了一口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手裏拿著的是一杯酒，而他正好想要一醉解千愁。

“哥，你現在的心情我理解。”趙若嫻頓了頓，“我以後會找機會和榭安說，看看能不能讓你做官之類的，起碼你的一身才學不會荒廢……爹苦心費力救世，又留你在世上，你別浪費他一番苦心。”

“苦心？”趙孟涵抿了抿唇，“沒什麽苦心的，若嫻，自始至終，我都沒幫上過什麽忙，除了被人耍的團團轉。”

趙若嫻感覺到自己手中握著的，許清月的手指抖了抖，“你們今天來若是想告訴我夷國郡主這件事，那我知道了，娶不娶在於皇上不在我，他讓我娶，我娶就是了。”

許清月咬咬牙，“孟涵……”

“聽說皇後娘娘這一胎極有可能是小皇子，若是這樣的話，待出生之日，還希望能允準草民進宮探視。”趙孟涵直接打斷，不想聽她這個後來，“好好養著身體，萬事保重。”

“好……”趙若嫻眼睜睜看著他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一飲而盡，然後拎起旁邊的蓑衣，穿戴整齊推門而去，半點兒留戀都沒有。

以及沒註意到門外端著茶點的小廝，面容古怪。

趙若嫻和許清月默默吃了一會兒就走了，一路上許清月都沒說話，臉色極其的難看，到了許府門口也是不打一聲招呼就要走，被趙若嫻拉了回來。

“幹什麽呢？都快撞到柱子了。”趙若嫻嗔怪的語氣裏摻了點兒心疼，“今天的事……”

“你早點回去休息吧。”許清月按了按額角，“別說了。”

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趙若嫻也不多言。

天色漸沈，皇宮中也開始準備了晚飯，煙火裊裊，給這座富麗堂皇的城池終於染上了人間的色彩，趙若嫻扶著綠玫的手慢悠悠往回走，心中可謂是五味雜陳，緊鎖的眉頭能看出來她現在心裏極其不舒服。

“皇後娘娘在擔心您兄長？”綠玫想了很久，都沒找到合適的詞匯來形容趙孟涵。

趙若嫻點點頭，“我看他現在的樣子，心裏特別不舒服。”她擡頭，長寧殿近在咫尺，“他小時候從長寧殿離開的時候，想的是將來改變，沒想到到最後還是被改變的一個。”

兩人心思沈重地走進了長寧殿，推開門，陶榭安面對著一桌豐盛的菜肴，垂眸沈思著什麽，看著杯中酒已經空了的某個人，好像他臉色不大好，趙若嫻心裏一沈。

“皇上……”她也是無意識的，直接叫出了尊稱，陶榭安頓了一下，臉色稍稍和緩了些。

“出去了？”他盡量讓自己的聲線平穩，也讓自己的臉色沒那麽難看，“你這樣的身子還往外跑什麽呀？想吃什麽吩咐一聲就是了，哪裏還能不滿足你呢？”

趙若嫻尷尬的笑了笑，也不知道為什麽，大概是見了趙孟涵又聽了幾句大逆不道的話，心裏徒然出現忐忑的感覺，第一次，她在陶榭安面前流露出這種不確定的心思。

“我……約清月出去了。”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，“想出去散散心嘛，我心裏有分寸的，你別太擔心了呀。”

她拉開椅子坐下，“快吃吧快吃吧，我都餓了，對了，夷國使臣你怎麽打算的呀？真的想讓她入宮當我的好姐妹？”

陶榭安眼神變得更加奇怪，但還是拎起筷子，給她夾了一塊藕片，酸甜口的她最愛吃，“若嫻，我打算滿足她的要求了。”

趙若嫻咬住藕片一頓，“讓她嫁給趙孟涵？”

陶榭安避開她的目光，給自己也夾了一片，“是，難不成你還想讓她給你當好姐妹嘛？我覺得後宮有你一個就很擠了，你覺得呢？”

他挪了挪盤子，趙若嫻眼尖地看到左胳膊下面壓著的什麽東西，仿佛是一封信，再看陶榭安的眼神，她瞬間懂了這一個下午發生了什麽。

可陶榭安不言不語，還順從地給她拿吃的，睡覺的時候摟著她，小心翼翼護住她的腹部，趙若嫻躺在他的懷裏，瞬間想到系統說的那句“趙若嫻，你會後悔的。”

她從來都沒想過隱瞞什麽，但是是為了保護趙孟涵，她唯一的親人，他也真的不會有的歹心，痛快痛快嘴也不行嗎？

可現在她好像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，她往陶榭安懷裏鉆了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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